第83章(1/2)

喜塔喇氏退无可退,把心一横:“我瞎闹?!皇上好男色就不是瞎闹?!我等了这么多年,你何曾当我是你的妻子!”话音未落竟伸手去抢永琰的袖子,“我知道你心里有人,宝贝儿似地带着对香包!就在这!我知道!”永琰促不及防被一把夺去,喜塔喇氏高高举起香包,“可这些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!不是这个不见踪影的贱人!”

“还我!”永琰眼中凶光大炽,抓过她的手腕用力向后甩去,不料用力过猛,喜塔喇氏又是久病无力之人,竟一头撞上桌角,顿时血流如注地瘫软在地。

永琰并纽古禄氏齐齐吃了一惊,还是永琰先反应过来,回头一叠声地叫太医,纽古禄氏却走到永琰面前,哭着跪下:“皇上息怒!臣妾罪该万死!失手推倒了皇后,请皇上责罚!”

永琰一愣,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:“。。。起来吧,朕知道你是无心之过。”

他有些不忍地看着那个女子瘫软在地血流如注,当年刚刚嫁进嘉王府时,也是妙龄少女豆蔻年华——但永琰很快就硬起了心肠,他忘不了喜塔喇氏方才出口而出的两个字“窝囊”!

他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对不起他的人——无论是谁。

仅仅三天过后,嘉庆帝的第一任皇后喜塔喇氏因病薨世,谥为孝淑皇后。嘉庆因知太上皇一直抱恙在身,最忌讳“白事”晦气冲撞到他,因而主动要求丧仪从简——宫中所有人等除到灵前祭奠外不可摘红挂白,身着丧服;文武百官上朝奏事服色不变仅减去一串朝珠即可,举朝上下,仪制如常,热孝期间,贵妃纽古禄氏便进皇贵妃,摄六宫事。

这只怕是历朝历代的国母大丧中,最为草率的一次。

但纵使如此,依然没有挽留住乾隆的生命,无可挽回的衰败和流逝。

万籁俱静的十里长街忽而一骏飞驰,到和府门前才滚鞍下马拍门急报,府门大开,那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,礼也不行了,直挺挺地在和珅面前跪下。和珅怔怔地望着他,眉梢一跳:“何事——”

来人哭丧着脸将一朵白色的宫制绢花捧上,他望着那朵被攥的紧紧地几乎变形的花,几乎是没有预警地踉跄了一下,烛光,月色,树影,在一瞬间化作烟水茫茫。

乾清宫里高高在上的那抹明黄的背影,终于彻底褪色了。

嘉庆四年正月初三,一片飞扬的大雪中,爱新觉罗弘历,于养心殿——驾崩了。

他的面容上一下子现出了一末不知是喜是悲的奇异而模糊的表情,不知是为那个曾经煊煌一世的真龙天子,还是为了即将迎接自己注定毁灭的终局。

乾隆驾崩,若大的紫禁城在瞬间一片缟素,官员宫眷全都摘去帽缨首饰,服白挂丧。当哭地气弱声噎的嘉庆被扶着走出乾清宫,满朝文武顿时轰然跪倒: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“如今国逢大难,朕如失了主心骨一般,恨不得随太上皇去了!”永琰言未及地,又是伤心欲绝痛哭流涕,众人纷纷劝道:“皇上节哀!太上皇英明一世千古难求,自然要生荣死哀,皇上还要细想上皇丧礼如何操办地盛大体面,万不可伤了身子哪。”

一片争先恐后的哭嚎声中,惟有和珅遗世独立一般地站在角落,面容虽然哀戚,却不见有一点眼泪。“和珅。”嘉庆的目光从来不曾离开过他,勉强擦着眼泪道:“太上皇丧事为国之首务,你是太上皇生前最宠信的大臣,主持大丧之事就由你负责了。。。”

其实,他与他都一样,真地痛到及至,是无泪可流的。

“臣。。。遵旨。”

天边隐约现出曙光,照在一俱惨白的雪地和宫殿之上,竟闪出几分妖异的炽芒——永琰眯起眼,望向远方。

他的时代。。。真地来临了。

喧煌一世的乾清宫此刻阴风惨淡,乾隆的金匮就停灵其上,白幡舞动间随着一片片夜雪簌簌落地的声音,显得尤为凄凉。

三天了。他软禁在这寝殿与世隔绝,为上皇守灵已经三天了。

他写完最后一个字,才放下朱笔,甚至轻声一笑——“高宗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”,这个谥号,应该能概括乾隆一生至伟之功了。

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,一个佝偻着的背影闪了进来。和珅皱起眉头,回头看去:“大行皇帝灵殿岂容擅闯,速速退下!”

“和爷,是我哪。。。和爷!”

和珅诧异地起身,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,才惊道:“家。。。家禄?!”他不是跟着福康安出兵贵州,一并阵亡了吗?

“和爷!”家禄扑通跪倒老泪纵横:“奴才用了整整三年从西南九死一生地逃回来,再千辛万苦混进宫中,就是为了给和爷送信!”

“送信?。。。你家三爷的。。。?”和珅如将溺之人抓住水中枯木,眼中陡现光彩,“他。。。他有话同我说?!”

家禄从怀中掏出一叠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物是,抹着泪道:“三爷直到咽气,都死抓着这个。。。他吩咐我。。。不管怎样,都要把它送到和爷身边。”

和珅屏气接过——这便是当年福康安从他身边带走的唐卡,上面依旧血迹班驳,却早已分不清,是谁的血了。

“瑶林。。。瑶林。。。”他原以为他这般心死之人,已是无泪可流了,但将那卷破败的唐卡放至唇边,心中一股又一股绝望伤感似跳动勃发的岩浆就仿佛要破喉而出!

安得与君相诀绝,免教生死作相思。。。两行热泪汹涌不止地落下,模糊在早已干涸的血色之上:“若不是我,皇上也不会对他起杀心,他又岂会被强灌下毒酒,死地这般惨烈。。。”

“三爷是死于瘴毒!”家禄闻言忽而愤然,“我家主子那般神勇,天下哪个刺客能近他身?!当年秀山误中埋伏,久困无援,三爷怕众人都困在密林之中一同中毒,才亲率敢死队开山劈路突围而出!三爷。。。也是在那时候,身染瘴毒,为了不失战机,他隐下伤情带兵追击三百余里,才最终死在贵阳——若非如此,那个贪生怕死的额森特凭什么那么快就能平定叛乱!”

和珅彻底地愣住了,半晌才颤抖地问:“。。。他临死前。。。可有还说过什么?”

家禄深深一跪:“他劝和爷——前事至此,抽身而退!”

和珅如遭电击——抽身而退!瑶林,世间无你,我却又还能退到何方!

他知道嘉庆不会放过他,早已下定决心在嘉庆问罪之前,为乾隆殉葬——只要他于这等高位上为主生殉,则已立不败之地——嘉庆无论如何地恨他,也不得不给他死后哀荣陪葬裕陵——那他生前死后,就再也没人能妄图控制住他!

可是,如今。。。他心乱了,何去何从在他脑中搅成一团,直到门外踏雪之声纷至沓来,和珅才惊醒过来,迅速地拭干残泪:“他们来了,此地不宜久留,你先躲到太上皇梓宫后去,我把他们引开!”

家禄刚藏身好,门就被猛地推开,两列周身甲胄的侍卫冲了进来,将寝殿围地水泄不通。居中一道高大身影昂然阔步地迈进,所有人单膝跪下,三呼万岁。

永琰依旧一身丧服,罩着件雪貂金绒大氅,神色间却再不复曾经的退缩和阴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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