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-04(1/2)

您的正文内容已出走,如需找回,请在晋江文学城订阅本文更多章节 黎簌在外面整整折腾了一天,下午赵兴旺和人打篮球去了,只剩下楚一涵和她一起,两个姑娘蹲在地上,扯着条幅,在冷风里瑟瑟发抖。

后来黎簌说,算了,反正他就住隔壁,真要是回来了,我去他家里欢迎吧。

到底是9月底,天色暗得也早。

回家时,太阳已经落到机械厂家属楼后面去了,余晖把老旧的楼体映成城市剪影。几只狗正在楼下吠叫着互相追赶,楼里传来洗菜准备晚饭的声音。

黎簌一口气跑上6楼,轻喘着打开家门时,姥爷黎建国正站在电视机前,和电视里的主持人同步扭腰,做着“中老年健身操”。

黎簌是和姥爷一起生活的。

她没有爸爸,上小学时妈妈去帝都工作了,家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两人。

这么多年,黎簌和妈妈都是聚少离多,每次妈妈回来也只是匆匆一面。

姥爷说大城市生活压力大,妈妈又是自己一个人,忙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,黎簌也就不闹,只等着妈妈一星期打来一次电话。

“回来啦?”姥爷敲着胳膊问。

屋子里暖和,黎簌进门把鞋蹬掉,拖鞋都没穿,跑到黎建国身后,往沙发上一瘫:“姥爷,外面可冷了,冻死我啦!”

“靳家小子接到没?”

“别提了,我们在小广场门口守了一天,也没见到靳睿的影子。连中午饭都没吃,一人一杯热奶茶对付的。”

黎簌皱了皱鼻子,满眼愁,“姥爷,您说靳睿该不会是反悔了,又不回来了吧?”

“可能是时间没对上,隔壁空调和宽带都装好了,那可是不少钱呢,应该会回来的。”

黎建国说着,扭头看了眼黎簌,顿时有些无奈。

黎簌长得随妈妈,皮肤又白又细腻,五官也精致。

在外面被冷风吹上半天,眼睑和鼻尖都红红的,看着像个小兔子精,可爱又乖巧......

但这只是表象,性子一显露就不行了。

就她现在的德行,像个被人打残了的老头,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。

拎回来的黑色塑料袋被她压住半边,袋口没系紧,红布从里面流露出来,被她压吐了似的。

楼下瘫痪了5年的老赵头都没她形象糟糕。

小姑娘没察觉老人的嫌弃,晃动着脚丫,袜子是和楚一涵赵兴旺同款的五指袜——

五个脚指头上分别印着五个卡通人物,呲牙咧嘴地笑。

黎建国:“......去把拖鞋穿上,你看你像什么样子!回头人家靳睿回来,看你这样也不和你玩。”

“他敢!他忘了小时候的情谊了?我还借给他......”

半张床睡。

正是对异性敏感的年纪,说起这事儿黎簌有点不好意思,话到嘴边,绕了个弯:“我借、不对,我送他的,送过他半块橡皮泥呢!”

黎建国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,嫌弃到挤出双下巴:“你也好意思说,一整块都不舍得给人家,就抠门兮兮给了半块,记十年?”

老人家对黎簌的疼爱和宠溺都在骨子里,嘴上嫌弃,还是怕她饿着,把电视遥控器丢给黎簌,自己去厨房给她煮面去了。

黎簌关掉电视,去洗了个热水澡。

热气蒸腾,镜子上一片模糊,小姑娘站在镜子前抹掉水汽,有点发愁。

安装空调的师傅明明说靳睿今天肯定回来的啊,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?

洗过澡,黎姥爷的面也出锅了。

黎簌头发吹到半干,坐在茶几边捧着大碗吃面。

呼噜呼噜吃下去几口,小姑娘眼睛弯弯地竖起大拇指,嘴甜道:“我姥爷手艺真棒,不去聚宝居当厨子,可真是聚宝居的一大损失!”

聚宝居是泠城市中心最大的一家饭店,老店了,很有名。

住城东这边的人,很少有人去吃过。但楼下打牌的女人们、小广场下棋的老爷子们,逗贫总要说上一句,“今儿我可赢了,回头聚宝居吃去”。

连表示抱歉都要说,“要么,聚宝居请您搓一顿?”

那店死贵,都只是说说而已。

听得久了,黎簌也就跟着学会了吹牛。

不过黎建国煮面,确实是下了心思的。

泠城的学生们迷恋麻辣烫、米线和关东煮,黎建国学着往汤面里放一些各样的丸子和青菜,煮好还要滴两滴麻油,确实香。

黎簌吃得正欢,黎建国重新打开电视,跟着养生节目做起“中老年人健身操”。

他前后扭着胯和黎簌说:“靳家小子要是回来,姥爷也做给他吃,小时候他就爱吃我做饭。到时候姥爷给你们炒孜然肉片。”

面碗蒸汽氤氲,黎簌撩开披散着头发,吃着面,唇红齿白却叹了一声:“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!”

“你这个袋子里装的什么?”

“给靳睿买的棒棒糖,您别吃啊,这可是欢迎的棒棒糖。”

黎建国拎着粉色的小兜子,乐了:“人靳睿是男生,能乐意吃这玩意儿么?”

“你不懂,这是我俩小时候的暗号,他那时候就总......”

话没说完,隔壁忽然传来“嘭”的一声。

像是有人用力把门踢开,然后是门板摔在墙上的巨响。

这小破楼不隔音,声音清清楚楚传过来,黎簌先是一愣,不足一秒的功夫,马上扔了筷子跳起来。

她嘴里的面都没咽下去,急着含糊:“隔壁有人!是不是靳睿回来了。”

黎建国对于靳睿回来这件事,一直没发表什么意见。

黎簌不知道,但他是知道的,靳睿一家搬走时,丑事闹得挺大,肯回来也许也是出了什么大事,不然不选择回泠城。

老人家欲言又止,想提醒些什么,但黎簌早已经跑出去。

楼房格局老旧,家家都没有阳台,一层住8户,过廊是通着的,各家的花盆、不用的桌椅、囤积的白菜,都堆在过廊里。

只有靳睿家,因为常年没人住,门前空旷。

靳睿家的门没换,以前这扇门上,常年都会贴着靳睿妈妈手写的对联。

现在,漆体斑驳的旧门敞着一道缝隙,没关。

太多年没见过,激动之余,黎簌也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。

她手里抓着的欢迎条幅没亮出来,攥着背在身后,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。

黎簌走到窗边,手遮在眉骨处,往里看。

这些年楼里很多家都换了双层玻璃窗,隔音保暖,靳睿家还是以前那种单层的薄玻璃,常年遮着的窗帘不知道被谁拉开,里面陈设一览无余。

也包括,站在客厅中央,以拳掩在唇前,轻轻咳嗽着的靳睿。

老房子天花板矮,室内格局本来就显小,宽肩长腿的靳睿站在里面,客厅看上去更加拥挤似的。

他身后的洗手间灯亮着,光线下隐约有水汽散开来。

黎簌没能在第一时间打招呼。

因为眼前的靳睿,大概是刚从洗手间走出来,穿戴得并不是那么整齐。

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红色缎面飞行员夹克款的外套,敞着怀,衣服都堆在手肘处,要脱不脱的样子。

红色面料在一众暗色陈设中,格外抢眼,也显得他肤色更白。

黎簌不好往人家胸膛上看,目光只好下移——

但靳睿的牛仔裤,也只拉了拉链。

方形金属纽扣的重量坠着牛仔料子垂下去,露出一截窄腰和紧致肌肉的淡廓。

正午的阳光从窗口散落在老旧的实木地板上,他止步于阳光前,整个人笼在室内阴影里。

可能是太久不回来,不适应泠城市的低气温,靳睿以拳掩唇,咳了几声,喉结微动。

小时候靳睿脖颈处有一颗棕色的痣,现在落在少年轮廓明显的喉结左侧。

靳睿皱着眉,仰头揪了两下喉结处的皮肤,那颗痣便隐在一片泛红的肌肤里。

他的眉眼里没有一丝一毫小时候熟悉的乖,看上去有那么些戾气和不耐烦。

但他这个动作,黎簌是熟悉的。

小时候她咳嗽,姥爷也是教她揪脖颈上的皮肤,说揪红了就好了。

大概因为这个动作的熟稔,黎簌总算抬起手,打算敲一敲窗户,和靳睿打招呼。

在她动作的同时,靳睿也动了。

他垂了眼睑,把牛仔裤的边缘向下拉。

黎簌这才看见,他腰侧用医用胶布贴着一块纱布,纱布里隐约间露出一些暗红。不知道是血迹还是药水的颜色,渗透出来。

黎簌准备敲窗子的手猛然停下来,悬在空气里。

她投在靳睿家客厅地板上的影子晃动,靳睿慢悠悠抬眼,看过来,隔着玻璃窗,和黎簌对视。

怎么形容他那一眼?

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,也没有对她身份的探究好奇,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
黎簌有些尴尬,走到门边,探头进去,小幅度对着靳睿挥了挥手。

她把欢迎的条幅背在身后,干巴巴开口:“那个......嗨,靳睿?”

靳睿依然没什么情绪,只盯着她,扯着耳机线,把左侧耳机拽下来。

他不说话,黎簌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,还是勉强开口:“我住你隔壁,是你小时候的邻居,还记得我么?小时候咱们总在一起玩,你还送过我一支特别漂亮的公主棒棒糖,你...记得么?”

靳睿又咳了两声,开口时有那么一点哑:“不记得。”

黎簌平时就是个欢快的话痨,特外向,她本来肚子里一堆话等着说——

你回来适不适应,怎么老咳嗽呢?

你回来念哪所中学,我在泠城三中,你来么?

我们等了你一上午,还以为你不回来了。

......

那么多话,都在靳睿一句“不记得”里,烟消云散。

黎簌没说话,靳睿也没说话。

他依然站在那片阴影里,地板上阳光边缘就像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分界线。

他这个不咸不淡的态度,让黎簌非常非常闹心。

她想马上转身就走,但出于小时候的情谊,她觉得走自己走之前怎么也要和他说一声欢迎回来。

沉默片刻,靳睿倒是主动开口了。

只是依然没说人话,态度也不咸不淡。

他问:“有事儿?”

走到家楼下,黎簌把喝空的奶茶杯丢进垃圾桶,接到楚一涵的电话,聊着往6楼走。

楚一涵和赵兴旺住同一个小区,离三中更远一点。

电话里,黎簌还听见赵兴旺那张嘴,嘚吧嘚吧地吐槽她们俩——

说是不能理解女生之间的腻乎,平时天天腻在一块儿,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。这才刚分开没有5分钟,又打上电话了。

末了一句:“到底有什么可说的啊?”

黎簌和楚一涵异口同声:“要你管?”

两个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大事,顶多就是商量商量明天中午吃什么、吃完要不要去文教用品商店逛逛、上次买的哪只笔绝美、新本子抄笔记有点舍不得......

这么聊着,黎簌上了6楼,这楼梯她爬了十几年,一点不带喘的。

末了,楚一涵问她:“簌啊,要不你和老高说说,让赵墩儿坐回来?”

“老高才不同意,他鬼着呢,肯定是我和赵墩儿总闹,他这次借机会故意把我俩分开的。当初把咱俩分开,不也是这样么......”

黎簌走到家门口,边摸出钥匙,边和楚一涵说,“算了,我就当靳睿不存在。”

钥匙戳进锁孔里,她还感慨一句:“回家真好,没有靳睿在,空气都是清新......”

话没说完,推开家门,看见靳睿就站在她家客厅里,神色极淡,和她对视。

“......一涵,我先挂了。”

“啊?”

“有狗入侵。”

“什么狗?你等等!”

电话里的楚一涵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,急急开口,“明天别忘记把条幅拿回来,生活委员催了,记得拿哦。”

黎簌举着手机走到沙发边,那个装着欢迎条幅的黑色塑料袋就在靳睿的书包旁。

她应了一声,挂断电话。

“你,为什么,在我家?”

质问的声音大了些,厨房里的黎建国探头出来:“我叫他过来的啊,今儿姥爷买了一块挺不错的肉,琢磨着给你俩炒个孜然肉片吃,正好欢迎靳睿回来。上次,赵兴旺不是说我做的好吃么,吃了两碗米饭呢。”

黎建国把拌好的凉菜递给靳睿:“小睿啊,一会儿你尝尝啊。”

靳睿听到“赵兴旺”这个名字,稍稍抬眼看了黎簌一眼。

然后接过凉菜,礼貌又恭敬地和黎建国说:“谢谢姥爷,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
“客套什么,你回来姥爷高兴。”

黎簌听见黎建国乐呵呵地在感慨:

十来年没见,小睿这个个头长得是真高了,好好好,男人如山,高一些是好的,顶天立地......

“哎呦,比我高这么多,感觉比赵兴旺都高。”

“1米87。”

“不错不错,哎小睿啊,这个菜也端上去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俩人聊得还挺好!

姥爷请来的人,黎簌也不能赶出去。

她赌气地把书包丢在沙发上,扯过黑色塑料袋。

这个黑塑料袋,质量不怎么行,昨儿他们拎着折腾了好几趟,已经快要散架了,被她这么一扯,袋子坏了口子,条幅滑落出来,掉在地上。

黎簌家面积很小,住的年头多,老家具舍不得扔,新物件又年年增加,现在都放在一起,显得客厅挤巴巴的。

餐桌就在沙发一侧,靳睿也就很容易能看到,落在地上的条幅上,大概是什么样的内容。

他弯腰,拎一角。

确实是“欢迎回归”的字样。

“不是欢迎你,别自作多情!”黎簌连忙蹲下,从靳睿手里抢过布料。

被说了一顿的人直起腰,没说什么。

随着他的动作,宽大的校服外套兜里滑出一盒什么东西,掉下来,落在条幅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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